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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三月圖博/西藏的政治產生了歷史性的大變動,從此展開民主圖博的新紀元。達賴喇嘛在西藏310抗暴起義日率先宣布把政權完全轉移給民選的新總理,把自己享有三百多年傳承的世襲最高領袖地位終結掉,完成政教分離的民主改革大業,這是圖博政治傳統的本質性改變。接著年僅43歲擁有哈佛法學博士學位的洛桑桑蓋(LosangSengye)當選為第三屆西藏流亡政府的總理,有別前任的僧人總理,他是首位的民選俗人總理,代表了世代交替的結構轉型已經啟動。圖博走入了前所未有的政治新疆界,不再能依循舊有的傳統運作模式。雖然變革的大門已開,但可預見的是充滿考驗與挑戰的前途。

      依據圖博流亡政府選舉委員會公佈的消息,在83400位擁有選舉權的流亡藏人中,大約有49000人左右在此次選舉投下選票,洛桑桑蓋贏得55%的票數,遙遙領先其他兩位資深的長輩對手。洛桑桑蓋本人屬於年輕一代的流亡藏人,在這次大選中,顯然他得到了年輕選民的大力支持。


      很多人對這位突然冒出頭的年輕新總理的出身感到好奇,其實他是第二代流亡藏人的典型精英代表。洛桑桑蓋1968年出生於印度東北部流亡藏人社區,父親曾參加1959年前抵抗人民解放軍的保衛圖博戰鬥,59年後逃亡到印度,定居於大吉嶺一帶。洛桑桑蓋解釋為何自己會選擇讀法律,那是由於小時候曾經在自己家中聽到一位老人說,如果我們圖博人有自己的律師,就更能捍衛圖博的自由正義事業。因此他才立志當律師,進了德里大學讀法律,之後得到美國的獎學金,1997年前往哈佛攻讀國際法,並於2004年獲得法學博士,隨後留在哈佛大學法學院擔任研究員。


      就像在印度出生的一般圖博青年,基於對祖國的熱愛與使命感,很難不加入西藏青年會,獻身於解決西藏問題的政治實踐中。所以洛桑桑蓋很自然成為西藏青年會的一員,並且在1988年至91年會擔任西藏青年會德里分會主席。在1989年第十世班禪喇嘛在日喀則圓寂後,許多藏人認為班禪喇嘛的死因不明,有可能出於中共的政治謀殺。因此,印度藏人匯聚到新德里中國大使館示威抗議。當時洛桑桑蓋曾率領青年會同伴到中國大使館外進行激烈示威抗議,結果被印度警方逮捕,關了七天之久。這就是為何中國《人民日報》日前曾經警告過,他的當選意味著「恐怖份子準備領導西藏流亡政府」。


      這是中共的典型反應,不管哪一位圖博人成為政治領袖,一概被視為是反中恐怖集團的領導人,連舉世尊敬的非暴力和平運動倡導者達賴喇嘛,也難逃被抹黑批鬥的命運,甚至被辱罵為「披著袈裟的魔鬼了。據了解,洛桑桑蓋的政治觀點後來變溫和了,在西藏問題的解決方案上,他選擇支持達賴喇嘛所提出的「真正自治」(Genuine Autonomy)。英國廣播公司(BBC)日前在美國訪問他時,曾追問他「圖博獨立是否可行」這個敏感問題,洛桑桑蓋很謹慎地回答:「這是一個假設性問題,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


      洛桑桑蓋在當選總理後宣示,他身為民選總理,會繼續推動達賴喇嘛的「中間路線」政策,尋求實現圖博在中國之內的真正自治。他首要的任務是要恢復圖博人民的自由,讓西藏人的尊嚴和身份得到承認和尊重。洛桑桑蓋敦促北京重新檢討其強硬的西藏政策,應該要採取更溫和開明的治理做法。

由於洛桑桑蓋在美國讀書與做研究多年,使他有機會充分認識西方現代文明的發展,熟悉當地流亡藏人社群的生活處境,也有和不少中國學者頻繁交流的經驗。雖然缺乏在西藏流亡政府的從政經驗,但他有開闊的國際視野,有助於日後開創施政的新格局。他指出,圖博遭到中共武力佔領,目前西藏境內存在政治壓迫、種族同化、經濟邊緣化和環境破壞等等重大問題,這些都是迫不及待必須立即面對解決的大危機。如果中國希望成為和平崛起成為新的世界強權,贏得國際的尊敬,北京就不應該以這種高壓的經濟或軍事力量對待圖博,中國的統治者需要學習以道德力量對待人民。他重申在他上任後,達蘭薩拉政府與北京政府的對話大門仍然打開,他希望可以讓達賴喇嘛在有生之年得以重返布達拉宮,圖博人民可以享有他們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在達賴喇嘛全面退出政壇之後,新任的總理將比前任總理擔負起更多的責任。洛桑桑蓋在達蘭薩拉的日子會很辛苦,既要延續前任總理既定的施政,同時還必須接管達賴喇嘛所留下來政治權力,必須靠自己或與內閣共同作出決策,並且在國外為圖博流亡政府爭取更多的支持,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洛桑桑蓋傑出的學歷使他贏得高聲望,尤其是在西方世界中,他擁有無障礙的溝通能力,但是這對圖博流亡政府在國際間獲得支持的幫助有多大,尚且有待觀察。由於他有國際法的專業訓練,因此可以努力擴大圖博流亡政府在國際層面的合法性,這可能是他能有獨特貢獻之處。


      除了對外關係之外,洛桑桑蓋還有內政工作的挑戰,像在印度圖博人的教育、經濟機會、健康以及流亡社區的永續發展問題。就像世界上的任何一個政府一樣,尤其對圖博流亡政府而言,永遠必須面對資源不足與只有部份管轄能力的限制,因此,如何把政府的執行效率提升,將是他不得不面對的問題。然而他的處境會更加艱難,由於民主體制的確立,圖博民眾對洛桑桑蓋有更高的期待,今後他們會更勇於表達出自己的批評,尤其年輕的一代,應該會直言不諱反應在輿論上。但這可能也是一個轉機,也許因為更具有實踐民主的熱情與能力,反而可以將民間的力量納入更多的主動參與中,改革不合理的積習,活化政府行政效率。


      在五月底,第14屆圖博流亡人民議會舉行四天增設會議,密集討論修憲案,核准達賴喇嘛轉移行政和政治權力給經由民主選舉產生的圖博領導人,也就是新任總理洛桑桑蓋。人民議會向達賴喇嘛簡報有關修憲案內文,達賴喇嘛在和全體與會代表會晤時,拒絕議會請他擔任圖博國家名譽元首的請求。在達賴喇嘛核可新條文後,合法授權圖博中央政府(CTA)及民意機構負責之前他擁有的政治權力和責任,圖博中央政府(CTA)從今以後成為全體圖博人民的代表,達賴喇嘛體制正式宣布結束。圖博人民議會批准,更改「圖博流亡政府」名稱為「圖博中央政府」。(Central Tibetan Administration)


      但根據圖博新修憲法第一條的規定,達賴喇嘛是「圖博和圖博人民的保護者與象徵」。他被賦予的職責是提供圖博政府意見與鼓勵,保護與促進圖博人民的福祉,繼續致力於尋求解決圖博問題的方法,完成全體圖博人民共同且珍貴的目標。達賴喇嘛可以主動或在各權責機構的請求下,包括流亡社會及流亡政府在內,就圖博人民的權益,以各種形式向圖博人民議會及中央政府提供建議。達賴喇嘛將代表全體圖博人民,與世界領導人、重要個人和團體,解釋討論圖博人民的關切與需要,有權指派由政府任命的代表和特使。除此之外,達賴喇嘛就沒有其他的政治角色了。因此,總理有權批准和頒布圖博人民議會所通過的法案和法規,成為圖博政府名符其實的最高政治領導人。


      洛桑桑蓋正式就職典禮預計將在8月15日舉行,但圖博人不會使用我們慣用「政教分離」這個用詞來定義這個歷史新紀元,他們認為流亡圖博由僧人主政的歷史篇章就此結束。洛桑桑蓋指出,對圖博而言,達賴喇嘛是不可取代的,由於民主的圖博是達賴喇嘛的終極願望,既然法王心意已決,情勢不可逆轉,圖博流亡社區樂見年輕一代接掌領導權,所以他才被付予重任。中共老是喜歡自誇他們在一九五一年解放了圖博,但客觀而論,真正解放圖博的人是達賴喇嘛,是他把幾百年來掌握在手上的權力,全部還給了平民百姓,真正讓圖博人掌握了政治權力,共同擔負起開創圖博未來的責任,成為民主圖博的真正主人。


      洛桑桑蓋感慨身為圖博人,卻因中共統治的關係,至今仍然無法回到父親的老家。他在當選後說:「我以身為圖博人為榮,死也要做圖博魂。只要一息尚存,我就要為圖博而奮鬥。」以這種金剛不壞的決心,這位民主圖博新總理將迎接史無前例的挑戰,為圖博的未來開創歷史新局。且讓我們拭目以待,並且給予最高的祝福,希望返回圖博故鄉的那一天早日到來。

作者翁仕杰為前台灣西藏交流基金會副秘書長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智庫立場)

最近更新: 2011-07-08